魯山人談乾山陶器
京燒之美 -vol.11

一提到乾山
通常會聯想到乾山的陶器
而能想到乾山是繪畫天才的
大多是這一行的專家
至於知道乾山善於書法的人
則可說是專家中的專家
乾山是光琳胞弟的這個事實
讓不理解乾山優異資質的人
得到某種程度的安心感
確實光琳比起乾山來得知名
不僅如此
光琳的藝術價值也比乾山高上許多
總之乾山的存在感與光琳相比
顯得較為落寞許多

喜歡在食器上繪畫的乾山
與在掛軸上繪畫的光琳
先天在等級上就有所差別
時至今日
乾山在藝術性上受到有識之士的重視
認為其在藝術性上不遜於其兄光琳
但即使如此一般人還是對光琳更為熟悉
認為光琳是了不起的藝術家
在技巧與專業能力上
光琳給人巨匠的感覺
但是光琳是個徹底的畫家
作品顯現出繪畫對他來說是一種營生手段
他的作品在具有非凡意境的同時
也充滿了匠氣(並非是粗俗的匠氣)
而乾山不管是繪畫或書法
都沒有給人行家的感覺
他從未失去稚拙的外行氣質
可以說看似文雅又不那麼文雅
看似成熟又看到不成熟的部分
是乾山的特點

正因為如此
乾山的很多畫作都可以看出
他是一個富有人情味的畫家
遠離匠氣的流俗
自得其樂的部分不少
光琳的畫作中沒有淘氣及玩笑感
而乾山卻是在畫作中任意發揮
展現出作品的瀟灑與飄逸感
光琳與宗達在作品上的感覺較遠
而乾山與宗達的感覺較為相近
宗達與乾山在光艷中仍保有相當的靜寂
而光琳則是一昧地追求華麗

我自己個人的感受
乾山大概是一個懶散的男人
作品大多是新血來潮之作
而這一點正是他的藝術性不遜於光琳的緣故
宗達和光琳都留下了大量的傑作
令人感到兩人都是精力充沛的創作家
而乾山卻不是這樣

乾山雖然以陶器聞名於世
但他似乎並沒有像一般的陶藝家
親自去做練土拉坏的工作
我自己的看法是乾山並非一般的陶人
因為他的做陶有其矛盾之處
他的陶器有時自己設計造型
有時在上面繪畫寫字
做出前所未見的陶器
可以說乾山之前無乾山
而陶器製作最重要的泥土工作
也就是胚胎製作成型
他卻是委託無名陶工做的
乾山的陶器是一個極少見的案例
他的陶器雖然也有少數自己製作
但我所見過的大部分作品
基本上都沒有乾山的靈魂
只不過是畫有乾山圖案的陶器罷了
可以說乾山的作品
應該都是乾山與陶工合作的成果
因此在看乾山的作品時
只看作品的泥胎部分
即使是不具備慧眼的鑑賞能力
也很容易就能發現
那不過就是一個宛如死屍般生硬
沒有任何魅力的泥胎
看後不由得令人悵然若失

即使是沒有任何魅力的泥胎
只要乾山的畫筆在上面揮毫幾下
馬上就呈現出驚人的美觀樣貌
一個隨手製作的陶土器物
立馬成為了著名的乾山陶器
每次看到乾山的作品
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
如果乾山也能自己練土製坯的話....
但他或許沒有做這些事的精力吧
乾山的作品中數量最多的是四方角皿
毫無疑問這樣的器型
是為了方便他作畫而產生的
扁平的四方角皿占了乾山作品的大部分
是因為他想在上面畫自己擅長的寫意畫及題跋
像龍田川缽這樣整體造型精良的作品來看
沿著泥胎口緣邊緣的繪圖
用刮刀刮出像山道依樣的起伏造型
或在圖案的空隙處挖出洞眼
這樣的設計很明顯是乾山自己做的
因此而產生了巨大的魅力
使得原本就極具韻味的乾山畫作更加如虎添翼
讓人不由得因而心生感動

仁清的陶器以其纖細精巧的設計獨占鰲頭
而乾山在其不拘小節的優美設計上
發揮出空前絕後的才能
乾山的器型基本上都是由工匠製作
這一點一看底部的高台就可以發現
高台是工匠們常做的那種普通的樣式
沒有任何的趣味和雅意
仔細想想乾山的懶散不動手真是罪過啊
應當將乾山視為一位畫家
他不像宗達跟光琳一樣
不管花鳥,山水,人物都能畫
這一點我想為乾山做些辯解
乾山就像孔子所說的"游於藝"
所以他沒有私人的俗慾
當光琳受到世人所吹捧追逐的時候
光琳作為一個優秀的畫家
為藝術而工作
在不知不覺中成為職業畫家
既有天才的資質也有無限的精力
而乾山在內心深處並沒有職業的意識
他至始至終都是一個將創作當成玩樂的人
並沒有想要成為偉大的人
所以他的畫跟書法沒有陷入專業的感覺
這就是乾山的價值所在
他之所以能夠展現出不同於光琳的獨特風格
其實源自於他不墮於匠人的個性特質

以上內容出自魯山人陶說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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